手鞠回到村子裡的時候,疲憊地腿都軟了,尤卡達和祭嚇得趕緊向前抱住了她,慌張地問著手鞠大人怎麼了,她搖搖頭又站起了身子,手卻是緊抓著兩名下屬不放,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愛羅跟勘九郎呢?」
「勘九郎大人這幾天外出執行任務了,而我愛羅大人正在跟上層開會,手鞠大人不舒服的話我們先送您回家吧?稍晚會議結束我就替您傳話給我愛羅大人好嗎?。」祭擔憂地看著手鞠,又道。
手鞠沒有說話,點點頭想著這樣也好。尤卡達和祭慢慢地陪著手鞠回到住所,確定手鞠卸下裝備才敢離開。而手鞠放下了扇子解開護額,接著拆開了自己綁起的頭髮,邁步走進了浴室。
在與鹿丸爭吵過後,也許是賭氣,她馬不停蹄地就趕回了砂忍者村,途中也沒好好吃飯,只剩下全身的力不從心與無奈,還有想見到家人的心情。
泡進了溫暖的熱水中後,手鞠又是一次嘆息,未來已經長那麼大了,她全然都忘了。她細細想著,她的時間單位也許是用著每一次與鹿丸見面、分別,然後再見面、再分別在計算的,於是就這樣每次都是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回過神時才注意到自己都已經和鹿丸耗著這麼多年了。
即使平常口直心快,她卻不懂得表達感情,一如鹿丸頭腦聰明,也從沒說過愛她一樣。明明感受得到,她明明感受得到鹿丸對她的感情,只是如果兩個人什麼都不做,感受得到又有什麼用。
看著鹿丸抱著未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心裡有一塊堅硬的地方被打碎了,未來大口大口地咬著那串糰子,而鹿丸擔憂地要她吃慢一些,手鞠那瞬間好像看到了什麼疊影,好比鹿丸抱在懷中的不是未來而是她會為鹿丸生下的孩子。
好累,如果就這樣一直拖下去,到底還能怎麼樣……
我愛羅趕來的時候,已經躺上床的她差一點就睡著了,她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刺激得讓她醒了過來,我愛羅見了她的表情變化,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餐盒,淡淡地說:「妳果然沒吃飯啊。」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到我愛羅的聲音,手鞠就覺得紅了眼眶,難以言喻的情感堵塞在自己的喉頭,想要說話的時候卻就這麼哽咽了。曾經他們是不把對方放在眼裡或者是懼怕著對方的姐弟,如今卻是看了一眼就能知曉彼此各種狀況的親人了,對於我愛羅在會議結束後還帶著晚餐趕來見她,混雜著未能消去的混亂心情,最後就只能任眼淚跌上雙頰了。
「不像妳啊,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愛羅在手鞠的床沿坐了下來,又問。
手鞠朦朧的視線中閃過了鹿丸的面龐,還有勘九郎的、母親的、父親的,甚至是紅的、未來的。關於家庭的羈絆,總是要有兩個人的愛情,牽起彼此並擁抱彼此,願意擁有孩子才能構築的羈絆,孩子們有了手足再扶持彼此──每一個階段,手鞠都碰過困難。母親陪伴她不過三年便因難產而死,父親嚴格的教育讓三姐弟的情感生疏,到了現在談了戀愛也不盡順利。
可是她說不出口,作為兩個弟弟的姐姐,作為這個村子的公主,她不甘於因為感情問題而困擾,然而無論如何眼淚卻是怎樣都止不住。
我愛羅看著自己的姐姐咬著唇哭泣,想了想也大概清楚是怎麼回事,反正一定是在木葉時與那個鹿丸怎麼了吧?注意到姐姐跟那個男人的關係不同以往的時候,我愛羅並不意外,或者說,他一直都有察覺到姐姐與那個男人會走在一起,只是讓姐姐這麼痛苦的話,他又能不能做些什麼呢?
姐弟的關係改善後,他也有發現,手鞠越來越逞強,姐代母職似地很容易就為他與勘九郎擔心,是不是自己剝奪了姐姐去作為一個女人柔弱的能力,看著手鞠的眼淚,他更是深切地懷疑了這件事。
「如果是關於那個鹿丸的事情,我不會強迫妳告訴我什麼……」我愛羅說著,看向了手鞠痛苦的神情,輕輕地握起了手鞠的手,「但是我希望妳也可以知道,妳要告訴妳自己什麼,不要連自己都隱瞞。」
聽到了我愛羅的話語,手鞠瞠著翠眸回望向我愛羅,抹掉了些許濕濡後又再看向了我愛羅握起她的手,結果又還是哭了起來,總覺得在弟弟面前這樣哭泣很沒面子,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樣,一旦想到鹿丸因憤怒而扭曲的面龐,還有那軟弱卻又深情的話語,她就只覺得胸口要被撕裂似的。
「手鞠,可以的話,面對著那傢伙的時候,就放掉妳揹在身上的包袱……妳不要帶著保護我們的壓力,讓自己沒辦法像個女人一樣任性。」我愛羅說著說著,鬆開了手離開床沿,打開了自己替手鞠帶來的餐盒,「戀愛的時候就盡情地哭泣,盡情地軟弱吧……姐姐。」
罕見的稱謂從我愛羅口中吐出時,手鞠失去了硬撐的力氣,雙唇一鬆就哭出了聲音,接著就像是要宣洩不滿似地,她放聲大哭。喜歡一個人會是這麼痛苦的事情嗎?她沒有想過,但是要怎麼樣才能繼續維持著與那個人的愛情,能不能也和那個人擁有一個美好的家,過去沒想過自己有沒有自信達成,想了之後就也才這麼發現,自己一點自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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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哭過之後,手鞠再沒去好好想過自己與鹿丸的事情,下一次再與鹿丸相見又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也不想去在意了。
這陣子我愛羅說之前讓她太頻繁地往返木葉了,給她執行一些在村子裡就可以進行的任務就好,於是她就在逐漸電子化的資料庫裡給予協助或者是去忍者學校指導新進學生,輕鬆得讓她覺得更是無趣。
尤卡達、祭還有砂里三人組幾年前終於升為中忍後,目前也都致力在忍者學校的教育,明明她們也就這樣在忍者學校好幾年了,但是只要見了手鞠來卻都還是會緊張不已,只是久了她們也發現怎麼手鞠好像不像以前一樣常常碎念她們,反而都是在一旁嘆氣不說話了。
手鞠自己也覺得自己變得不太想說話,或者說為什麼變成這樣她自己也很清楚,不過要不要說出來,她還在想。小祭說要去買點吃的時候,問需不需要幫她買什麼,她搖搖頭,光是聽到吃的都覺得噁心,時間久了,體重就開始掉了,明明也知道自己更該吃東西,她卻是滿心生煩。
我愛羅見了她憔悴,以為是自己把姐姐給悶壞了,勘九郎說這樣也不是辦法,最後兩兄弟討論的結果就是協助鄰國村落的任務就交給手鞠好了。由於是在風、火兩國之間的幾個普通村落被叛忍暴力組織壓迫,我愛羅也向木葉聯絡申請了協力人員,勘九郎知道手鞠和鹿丸發生了什麼,擔憂地問過我愛羅真的要讓手鞠出這任務嗎?我愛羅想,即使如此,手鞠還是會想見到鹿丸吧。
因為那一晚,都哭成那樣了。
我愛羅估計這任務最多不超過四天,果不其然第三天的傍晚尤卡達等人就先帶著無辜的村民回到砂隱安頓,再稍晚手鞠也和木葉的支援回來了──
然而卻是在他意料外的狀況,為什麼手鞠會面色痛苦還需要人攙扶,砂忍都是一臉慌張,更不用說那個奈良鹿丸眉頭更是緊蹙,當下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去抓住那傢伙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反應過來時他卻是反常地手足無措就跟著醫療隊把姐姐送進醫院了。
手鞠撐著勉強的笑容,輕輕抓住了我愛羅的手,說:「我沒事。」
「妳先別說話。」我愛羅皺著眉頭,語氣壓得勉強。
手鞠聽了又是輕輕笑出聲,「你去善後吧,我沒事。」說完,手鞠鬆開了她的手,不過小小一個動作,卻是我愛羅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懼,這些年來在姐姐的守護下,他能夠做為一個風影安心地站在前線,回過頭時就能見了哥哥姐姐的面龐,是他的一大動力──
我愛羅讓葉鬼等人去處理木葉增援的接待問題,自己則是回到了辦公室處理其餘公文,但是心裡沒法子靜下來,從小到大有幾次這麼慌張過,用手指應該都數得出來,這種亂了方寸的模樣真是見不得人啊。
整個晚上我愛羅根本做不了什麼工作,公文翻了又翻就是沒法子批閱,最後他也就放棄,坐在椅子上放空了。祭不顧禮儀就打開辦公室門衝進來時,他才回過了神,聽到祭說著,手鞠的檢查結束了,他一聲不吭地就跑了起來。
回到了醫院,所有人見了他就馬上退開,直到病房前的醫師稍稍舉起手,說:「風影大人,請您稍微冷靜。」
我愛羅舒出一口氣,閉上了眼,「──是我失態了,手鞠如何了?」
醫師微微蹙起眉頭,邁步往返方向走去,「我想這我私下告訴您吧……」
我愛羅跟著皺起臉,跟上醫師的步伐,又說:「受了什麼傷嗎?」
「不、手鞠大人沒受什麼傷……」
「那是怎麼樣?」我愛羅大概被逼急了,語氣大了些。
醫師這才停下了腳步,神色為難地回過頭,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能再開口──「風影大人,我們發現……手鞠大人已經有十三週的身孕了。」
我愛羅錯愕地瞪大了眼,一時間不能理解自己聽到了什麼,「你說什麼?手鞠懷孕了?」說著說著,我愛羅從醫師手中搶過了診療紀錄板,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看診結果,居然真的寫著自己的姐姐已經懷孕三個多月。
「手鞠大人畢竟是這個村子的高層,我想相關人士還是先讓風影大人知道就好……」醫師有些怯弱地低下頭,估計是沒想到我愛羅會如此激動。
「手鞠知道嗎?」我愛羅將紀錄板還給了醫師,又問。
「手鞠大人做完診療之後就睡了,我們這邊還沒有通知到,風影大人要告訴手鞠大人嗎?」醫師一臉擔憂地回答我愛羅。
而我愛羅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轉過身說:「我知道了,辛苦了。」語畢,我愛羅走回手鞠的病房,輕輕敲了門兩下後便打開門走了進去,一開門就看到手鞠已經醒了過來,一臉茫然似地看著天花板。
手鞠也知道進來的人是誰,好一段時間後才轉頭看向了我愛羅,看著我愛羅明顯有著複雜情緒的面龐,她又是淺淺一笑,淡著聲線說道:
「我早就知道了喔──懷孕這件事。」
我愛羅再也忍不住胸口的衝動,憤怒地叫了出來:「為什麼不告訴我啊!要是知道的話我怎麼會讓妳去那種任務……」
手鞠被我愛羅這麼一罵,錯愕地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又笑了出來,她伸出手握上了我愛羅的掌心,說:「我挺幸運的,可以見證這麼多男孩的成長,不管是勘九郎還是你,甚至是那個奈良鹿丸……」
「妳要告訴他嗎?小孩的事。」我愛羅使力回握了手鞠的手,急著又問。
「……我還沒想到。」手鞠嘆了口氣,神情轉為無奈,「我連為什麼就這樣懷孕了都不知道啊,怎麼之前都沒怎樣現在卻突然就有了孩子……」
我愛羅看著手鞠嘆息,自己也跟著在心裡嘆息,為什麼在自己姐姐臉上看不到半點擔憂或是慌張的神情啊,這種預料外的事情還可以這麼淡定,想想真不愧是手鞠,擔心的力氣大概全放在兩個弟弟身上了。
「而且小孩子該叫什麼名字啊?爺爺是四角形,爸爸是圓形,那這個小孩該是什麼形狀才好呢?是女生的話也得這樣取名字嗎?」
手鞠開始自言自語,煩惱起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明明有些好笑,我愛羅卻是看著這樣子的手鞠益發感到想哭,他想到了他們的母親加琉羅,用愛守護著他們直至今日──手鞠也將成為母親的今日。
眼眶一陣熱的時候,我愛羅低下了頭,另一隻手也握上了手鞠牽著她的手說:「我會好好保護妳的,作為風影……還有妳的弟弟。」
因為低著頭,我愛羅看不到手鞠的神情,但是他又聽到了手鞠的笑聲,清脆的堅強的,還有,還有,作為一個姐姐,手鞠最溫柔的話句──
「你真的長大了呢,我愛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