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看得到的那道光,輪廓漸漸模糊,範圍漸漸縮小,跟著一波一波粼粼的水紋,離他越來越遠。他看得到自己吐出的泡泡,在啵囉啵囉地上升,碎裂消失的時候,跟著掃過自己眼前彎曲的髮絲,一同打散了自己看得見的明亮。
他在下沉,沉浸黑暗,然後,就要溺斃。
- I
身體契合性什麼的,真是令人難以說明。
如果醒來的時候又聞到那股菸味,他總會覺得反感得想要嘔吐,然而起了身看到自己被那個男人抱過的痕跡後,又會被一股殘留的酥麻感給制止。
啊──可惡。
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時,他的身邊已經站著宮野明美那個女人,雖然他也沒懷疑過那個男人對宮野的情感(或是說他並沒有打算去思考過),不過他始終認為那個男人身上有股魔性,一股任情感蔓延到他人身上的魔性。
至少他就跟那個男人睡了。
跟那個,Rye。
反正他會在情慾裡去分攤這個男人的罪孽,所以,在夜晚相互擁抱,就是兩個人共同的秘密。
「你身上這件衣服,跟昨天的一樣吧?」
Scotch坐上他的RX-7時,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他後,有些困惑地說著。
「外套本來就不用每天洗吧。」Bourbon笑了笑之後,在Scotch關上門的同時再度踩下油門。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吧……」Scotch看著Bourbon刻意為之的笑容,無奈地嘆了口氣之後,手肘架到了車窗邊,又說:「私人時間你要怎麼過我真的不在意啦,但是太過頭的話也難保你會露出什麼破綻啊。」
「抱歉抱歉,為了新的任務有點太興奮了呢。」Bourbon說著,打了右轉的方向燈切向了一旁的路口。
Scotch看著窗外因轉彎而換了個角度的街景,回:「啊啊,我有聽說,特戰群退役後,跑去私自販售武器結果擋到組織財路的那傢伙吧?」
「從哪條路上來看都是個很危險的存在呢。」Bourbon往後照鏡看了一眼後,又開口:「我想這也是那位先生在給了我行動代號之後第一次這麼認真的任務,如果我要站穩腳步,怎麼樣都要成功呢。」
「喂、難道你要一個人?」Scotch的聲音大了一些,語調也明顯慌了。
「當然。」
聽見Bourbon回得理所當然似地,Scotch又是一聲嘆息,「特戰群退役的可不好對付啊……」
語音方落,車子也在紅燈前緩緩停下,對比Scotch的不安,Bourbon卻是悠然地靠上了方向盤,勾著嘴角淡淡地又道:
「我是誰,你怎麼能忘了呢。」
- II
左肩好像脫臼了。
Bourbon現在有些後悔當初沒把Scotch說的話放在心上。
他是有些小看了這個特戰群退役的男人,明明資料蒐集沒少,模擬演練也沒失誤──但是果然一個人去面對一個走過戰火的特戰群還是太勉強了吧。
說來會一口接下這個任務還有一個理由就是暗自在心裡給自己和那個Rye排的賽局,他們這三瓶Whisky,Scotch替他與Rye中間站了一個平衡點,但是仍然難以抵擋他與Rye相看兩厭的情感。
他,降谷零,從東大法學部再到警察學校,包括之後的特考,始終坐著第一名的位置沒有離開過,被挖角進入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零」之後,更是憑藉著實力在現在這樣的年紀就被委以重任。
競爭對手並不是說沒有,但是,像Rye一樣讓他想要拚命超越的人,還是第一次出現。於是有時候比起相看兩厭這說法,Bourbon更覺得是他對Rye懷抱著執意。
「好痛……」
暫且找到一個角落躲起來之後,Bourbon稍稍喘了口氣,雖然往對方身上射了幾槍也打掉了對方的頭盔,但是對方估計是穿著防彈衣,現在頂多是和他一樣有些難以行動的狀態,他想了想,算了下自己只剩一發子彈,只要對方不動,單手一槍往對方的頭射去應該沒有困難,畢竟他也不是左撇子……
稍稍舒了口氣後,Bourbon回過頭看了眼對方的動作,確定好角度之後他忍著左肩的疼痛站挺身子,然而就在舉起手槍的一瞬間,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跑步聲朝他襲來──
他看見了朝他舉起利刃的陌生男子和下一秒就被散彈給射穿的那隻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這個人倒地的慘叫聲,從一片黑暗走出的是,隻手握著一把散彈槍的Rye。
Bourbon旋即就惱怒地蹙起了眉頭,絲毫沒有要感謝Rye救了他的意思,衝著Rye就喊:「你這傢伙為什麼在這裡?」
Rye那張毫無血色的面龐上泛著一抹冷然的笑意,視線走過了Bourbon的左肩,淡淡地就將散彈槍轉對向了Bourbon的身後──
「來當你的左手的。」
也是這麼一瞬間,Rye再度扣下扳機,然後,特戰群退役的那個男人,重重在Bourbon身邊倒下。
Bourbon怒視著Rye,舉起拳頭就要朝Rye揮去,「開什麼玩笑!我的任務你來鬧什麼場!」
拳頭沒有打到Rye,手腕卻被Rye直接抓住,將他整個人扯向後方摔到了地上,背部硬生生著地時Bourbon發出一聲悶哼,還來不及起身Rye就跨著角站到了他身上,槍口對著他又說:
「別這麼激動,我沒打算跟上頭邀功的。」
說完,Rye蹲下了膝蓋,放下手中的槍之後,伸手拽起了Bourbon的衣襟,在Bourbon還來不及開口之時,向前就咬上了Bourbon的唇瓣。
- III
與Rye的性愛總是被Rye拖得很久。
Rye的動作從來都是激情的,尤其是在任務後總會有著隱藏不住的焦急,Bourbon強迫自己迎合著Rye,即使已經習慣被這個男人擁抱,他還是不覺得自己能夠承受Rye的情慾。於是當Rye抬起了他的腰,炙熱而強硬地進入了他的身體時,帶來的快感讓他旋即又想要逃開。
他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酥麻感在伴隨著一波又一波的熱度,從自己的腳底往上竄,像是千千萬萬隻小蟲在啃嚙自己,簡直要將他逼得發瘋,可是只要他一喘息,一出聲反抗,Rye就會伸手扳住他的下顎,強硬地吻上他。
Rye說,作為我救了你的報酬,就來一發吧?
他討厭這男人就是可以用著平淡的語調說出那些讓人抵擋不住的話語。
不在床上時都還好,一旦上了床,他又會發現自己向是跌進水裡一般,只會向下沉,向下沉,然後無法呼吸。
就像現在,他被Rye吻得不能呼吸,下半身也被牽制,雙手失去拒絕Rye的力氣,只能感受到好舒服,舒服到他想要尖叫,可是理智在阻止他,讓他死命扭過頭,喘息著說著:「……不行……」
「……每次在床上都這麼沒用的嗎?」Rye撐起了身子,瞇起眼看著自己身下金髮凌亂又汗水淋漓的Bourbon,語氣平穩得不像是在做愛似的。
「閉……啊……不要……」Bourbon才想反駁一句,就像是被給看透似地給猛力頂了一下,他慌亂地叫了出來,死命地掙扎,雙手攀上了枕頭才勉強翻過身,想要藉機逃開Rye,沒想到,Rye卻是挺起身子,伸手直接攬過他的腰,迫使他只能跪下──
「怎樣?想要像隻狗一樣是嗎?」Rye覆上了Bourbon的背後,在Bourbon的耳畔言語暴力,又一次進入了他的身體,Bourbon顫抖著,好幾次就要往前癱下,卻又是被Rye強硬地扯回身子,怎麼樣也不讓Bourbon能拒絕他的動作。
「開什麼玩笑……我要殺了你……」
Bourbon哭了出來,超過極限的歡愉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每癱軟一次就又被Rye硬生擁抱,他不懂為什麼這個男人能夠有著這樣的技巧,更不懂為什麼自己總是願意被這個男人這樣對待,讓他在床上完全失去了平日幹練精明的武裝,只能全敗地接受對方帶給他最後的高潮。
劇烈的喘息過後,Rye鬆手讓他倒回了床上,他閉上了雙眼,強烈的疲倦就朝他襲來,而Rye低下了頭,難捨似地吻上他的臉頰,嗓音中依舊染著殘留的情慾,他說──
“We should share fifty-fifty responsibility for both of us are in the deep water now…”
- IV
「抱歉了降谷,我公安的身分被那群傢伙識破了,唯一的退路大概只有那個世界了吧……」
Scotch死了。
死在Rye逼他自盡的槍下。
他永遠沒辦法忘記,當他趕到了破舊公寓的屋頂,看到的卻已經是滿身鮮血的Scotch與Rye,還有Rye的那句話──
「對叛徒要回以制裁,是這樣的吧?」
每一次在腦海中想起這畫面時,Rye當時的聲音都還能在耳邊迴響。
Scotch是警視廳公安部派來的臥底,算起來是他的部下,但是同在組織中自然培養出的革命情感,讓他與Scotch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牽絆,可是最後卻什麼都還來不及聽Scotch說清楚,就必須送走Scotch的生命。
後來,Rye的身分也曝光了,原來不叫作諸星大啊,原來叫作赤井秀一,還是FBI派來的臥底啊?每次想到這件事Bourbon都難以克制自己在深夜大笑出聲,原來三瓶Whisky裡裝的都不是黑色,最後卻是破的破,灑的灑……
只剩他。
赤井秀一破壞了他們三人之間的平衡,是他們三人之間的叛徒,於是,這個叛徒將由他來制裁。
- V
Vermouth告訴他赤井秀一被Kir殺死的消息時,他又做了那個夢。
自己在冰冷的水中下沉,看得到自己的金髮在眼前隨著水波絲綢四地散開散亂,而後漸漸地無法呼吸,不再有任何感覺──
赤井秀一不可能死。赤井秀一是只有我才殺得死的男人。
握著方向盤的手都用力到發白了,他卻沒有任何感覺,他明明在開車,包覆著他的明明是這空間裡的冷氣,他卻覺得自己又跌進了水中。
不要緊,因為他就要推翻這個組織認定的事實了,他就要站在這棟偌大的洋房前,他就要去揭開那個人的偽裝。
沖矢昴的氣息與赤井秀一說像是像,說不像也不像,至少第一次他們在馬路上,兩台奔馳的車交會時,視線的剎那重疊就讓他想起了過去每一次與Rye對上瞳眸的時刻,他深信不疑沖矢昴就是赤井秀一。
胸有成竹地對著沖矢昴說出自己的推理還伸手就要拉開沖矢昴的高領時,手機卻礙事地響了起來,而接起電話後,聽到的卻是部下們慌慌張張告訴他,來葉山道上出現了真正的赤井。
站在沖矢昴面前的他頓時被推翻立足點,數年來的憎恨與難言的情感在此刻被震驚淹沒,胸口像是在燃燒,握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他還以為他能在這棟房屋裡,再一次看到那張冷漠的面龐,結果──
「好久不見啊,Bourbon──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安室透吧?」
那是Rye──赤井秀一的聲音,語句走過他的耳窩時還能讓他屏息。
「我把你的人的車子弄壞了,作為道歉就送你個小禮物吧,那是楠田陸道自殺時用的手槍,調查一下入手方式,也許你就能查到點什麼,這裡是日本,比起我們FBI,這種事你們更擅長吧?」
「難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分?」
「還在組織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你把綽號『零』洩漏給那孩子真是太失敗了──降谷零。用零做綽號的名字很少見,調查起來很容易的。估計你是打算把我交給組織立個大功,藉此機會接近組織中心吧?但我話先說在前頭,別拘泥於眼前所見而錯失了應該獵捕的對象──我不想和你這樣的男人為敵……」
於是他這瓶Bourbon Whisky也倒了。
與那瓶Rye Whisky同樣地倒了。
「──還有,對於他的事,我至今仍然感到很抱歉。」
摔進水中似地冰冷感又從腳底一路爬上胸口,他想起了Scotch的笑容,卻又想起了與Rye纏綿過的每一個夜晚,最後,竟然又笑了。
然後,也帶著這樣的笑容向眼前的沖矢昴道了歉。
“We should share fifty-fifty responsibility for both of us are in the deep water now…”
赤井秀一沒有死。而他也在如今才明白了Rye當初所說的這句話。
跌進深水中的不是只有他,那個男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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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看完M20的小說但是還是想等看過電影再寫M20後的故事w
一直很喜歡in deep water這個片語,也覺得很適合赤安,就先來擼個小短篇TT
對於赤井秀一這個男人的感情世界,即使要為了明美復仇並保護灰原,我還是真心不覺得他可以稱得上專情,尤其是甩掉茱蒂那時候真的是氣死我……
但也因為他就是這樣的男人,所以才撐起了赤安的合理性吧。
有那麼一點渣卻又仍舊帥氣不已的スパダリ♥